深林春晞

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寒木春华】 性空山



*富家公子哥×三流小明星



*7.8k字  一发完



*博君一笑  乐了就好







00.

 

人生不过一场有来有往的棋。



四方天地间,指点山河意。



黑子布阵快,白子脱身急。



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方为博弈。



我棋艺不精,孤有一身肝胆,来破你的生死局。







01.



位于国都的四九城,是信奉金钱至上的销金窟,富人挥霍浪荡的极乐地。

  

说的通俗点,就是有钱人的地盘。



在这盘踞于天子脚下的黄金地界,要说一家独大,当属城西的李家。李家世代从商,做黑白两道的生意,家底雄厚背景神秘。靠着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稳坐着城内第一把交椅。



而近两年,李家却难得的有些不太平。鸡飞狗跳的要吵翻了天。



因为谁呢?便是那位二少爷李汶翰。



李家儿女人才辈出,提起这位二少爷,更是京城响当当的大人物。





至于为什么饱负盛名,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灵活的商业头脑或是多么强硬的外交手腕,也不是因为他靠着那张男女通吃的脸在各种风月地混的风生水起。





而是因为这位被李家放养的公子哥,喜欢男人。





二十五六的年纪了,没有接手过道上的任何生意,把公司的事情一股脑的丢给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大哥处理,自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整日里花天酒地。李老爷心里愧疚,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全由他去。





前些日子数月不着家的李汶翰突然现身,一开口便跟家里出了柜,扬言看上了东城胡家的养子,胡春杨。





胡家早些年昌盛,和李家有些交情,后来家境没落,一直靠原来积攒的家底苟延残喘的撑着。胡春杨小时候也乖,家里出了变故后性子也跟着野了,跑去做了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凭着在镜头前的那点皮相在娱乐圈底层也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总而言之,单从犯浑的程度来讲,和李汶翰真是一丘之貉。

 



李老爷气的差点没厥过去,指着李汶翰吹胡子瞪眼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汶翰从手机里扒拉出偷拍的照片还要继续大言不惭,被大哥眼疾手快的捂住嘴拖走了。





李大少爷从后视镜里瞄着后座上眉飞色舞聊语音的弟弟,心里苦不堪言。





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家二少李汶翰要追胡春杨的消息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这件事几乎成了整个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人人都支着脑袋想分一杯羹。但毕竟有些见得人见不得人的生意还要从这位爷手上过,人前还得拱手恭恭敬敬的喊声“二哥”。





说到底,没谁愿意跟钱过不去。





这厢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胡春杨还不知道自己无端陷入了怎样缠绵悱恻的争议里,在家闲的抠脚的当儿接了铁哥们的一通电话,天刚擦黑就开着那辆火红色超跑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酒吧。





春风馆是城里富家子弟寻欢作乐的好地方,胡春杨作为常客倒也混了个脸熟。吧台的调酒师老远瞧见他,笑吟吟的跟他打招呼:“春杨来啦,喝点什么?”





“老样子。”胡春杨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晃晃悠悠的荡着两条长腿,托着下巴看调酒师把椰奶和菠萝汁倒进朗姆酒中,冒着冷气的冰块在玻璃杯里错落有致的沉着。





角落里的沙发上有人探出身子叫他,胡春杨端了杯子应了一声,起身往那边走的时候还不忘凑过去朝调酒师玩味的眨了眨眼睛。





“姐,今天换香水了?很配你。”





身后烫着一头精致卷发的女人默默的红了脸,随即懊恼的跺了跺脚,继续忙活去了。





胡春杨熟门熟路的拐进隔间,转身拉上了门帘。一瓶冰啤猝不及防的砸进他的怀里,他反手接住,三三两两的起哄声就响了起来。



为首的一人叫的格外起劲:“哎呀,我们的大明星来了。来大家欢迎欢迎!”



胡春杨仰头将杯子里的蓝色液体一饮而尽,长腿懒散的往茶几上一架,冲那人胸口就是一拳。





“滚你丫的。”





那人装模作样的呲牙咧嘴了一阵,也不恼,仍笑眯眯的凑过来道:“今天老规矩?”





“好啊。”胡春杨窝在沙发角里拨弄着手机,闻言只是索然无味的抬了抬眼皮。





包厢里的气氛一瞬间火热起来。色彩斑斓的各式酒盏洋洋洒洒摆满了长桌,骰子在琉璃盅里晃动的凌凌清响淹没在推杯换盏的喧闹间,清凉夹着辛辣的酒气直往人鼻腔里窜。酒吧里的DJ切换了鼓点强劲的重金属乐,舞池中央的男女踏着颠倒的步子,尽兴的发泄着天性里的野蛮。





晚上十点,这座不夜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重重珠帘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一个人侧身而入,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一众公子哥面前。

  



喧哗笑闹声戛然而止。一溜目光盯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齐刷刷的扫向刚翻身坐起来的胡春杨。





胡春杨歪着脑袋眯眼一瞧,乐了:“哟,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李二少爷吹来了?”





声音透着散漫,话里的戏谑显而易见。

 

李汶翰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盯着人瞧。





少年挑染了一头蓝紫色的发,耳垂上的菱形耳钉折射出潋滟的水光。黑T松散的扎进裤腰,牛仔裤上的破洞里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本来温柔可爱的面相,偏偏眸色蒙了层清透的灰,认真看人的时候透着点勾人的魅。说话时眼角微微上挑,张扬里带着点吊儿郎当的痞劲。





两人长久的对视里,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京城里人尽皆知的那段流言,看向两人的眼神也逐渐微妙起来。





李汶翰背在身后的手往桌上一拍,一份合同文件便被推到了胡春杨面前。





“胡春杨,你的公司把你转让给了我。在这份合约到期之前,你归我管了。”





包厢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惊呼声。





胡春杨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李少爷日理万机,来我身上找乐子,怕是有点不太合适吧。”





李汶翰斜靠着门边的雕花廊柱,颀长的剪影映在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神色淡淡的转了转指间的银戒,嘴角闲闲地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胡春杨被周围暧昧难言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碍于身份不便发作,靠仅剩的那点耐性胡乱的压着,但神情还是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





“李少爷好大的口气啊。”他使了个眼色,旁边有人立马送上来两瓶还未开封的深蓝伏特加。





胡春杨的面容隐在头顶光彩变幻的聚光灯下看不分明:“按我的规矩,喝了就跟你回去。”





潜伏在丛林深处的猎豹缓缓探出尖利的爪牙,却发现侵入领地的是同样凶狠而狡猾的恶狼。平静的表象之下起伏着无数奔腾的暗涌。



李汶翰不以为意的接过,仿佛那不是什么度数极高的烈酒,而是用来解渴的清水。把空了的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他抹掉唇角溢出的酒液,朝胡春杨扬了扬手。





“走了。”转身开门时,他低声说道。







胡春杨出来的时候,没见到人,敛目思忖片刻,了然一笑,转弯去了洗手间。



果不其然,李汶翰撑着洗手台刚直起身来,余光瞥见他进来也不尴尬,随手打开了水龙头,旋转的水流顷刻便将空气里充斥的异味冲淡了。



胡春杨抱着胳膊倚在墙上看他,狭长的眸子里弯着一泓笑意:“何必呢?我以为你多好的酒量。”



李汶翰走过去,手臂撑在他旁边的墙壁上,居高临下的低头看他。





“为了买下你,我可花了大价钱的。我不做亏本生意。”





节骨分明的手指伸进胡春杨口袋里轻轻一勾,车钥匙挂在指尖悠悠的晃了晃,“送你回去。”





透过潇洒的背影轮廓,似乎都能看到男人脸上的势在必得。



胡春杨冷哼一声,跟了过去。



 



02.

 

火红色的玛莎拉蒂破开凌晨湿冷的白雾,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别墅前。



胡春杨抬头看了看眼前装潢奢华的建筑,叫住自顾自往前走的李汶翰:“我记得这里不是我家。”



李汶翰把脱下来的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佣人,偏了偏头示意他去看客厅里堆放着的行李。





“你经纪人急着甩掉你这个烂摊子,签完合约就把行李运来了我这里。”他指了指二楼相邻的房间,“我就在你隔壁。浴室里已经叫人备好了热水,我先去洗个澡,你可以自己熟悉一下环境。”





玻璃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哗哗的水流声交杂着蒸腾的雾气响了起来,李汶翰整个人沉进浴缸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的一脸春风得意。





半个小时以后,李汶翰裹了条浴巾往卧室走,路过客房的时候正好碰见开门出来的胡春杨。



一抬头看见男人光着的上身,胡春杨脚下一个踉跄,涌到嘴边的质问卡了壳,猛地愣住了。





男人的身材挺拔悍利,还在滴水的手臂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精瘦的小腹上可见清晰的腹肌纹理。怎么看都是会让人心动的类型。





而胡春杨呢,宽大的白衬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领口随意的敞着,姣好纤细的腰线在衬衫近乎透明的质地里一览无余,洁白的脚踩在地板上,神色怔忡的仰头望他。





醺然酒意迟来的上涌,两双不自觉带了情欲的眼睛一对上,如渔人收了网,猎枪上了膛,噼里啪啦的便着了火。





李汶翰意识回笼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一路纠缠着滚到了床上。





修长白皙的腿抵在李汶翰的腰间,胡春杨把头埋进男人宽阔的肩窝,好看的脖颈上淌满了汗,不时偏过头发出几声难耐的喘息,又被男人凑过来闷进吻里。





“盯我盯得这么紧,我好看吗?”李汶翰舔着他的耳垂问他。





胡春杨被折腾的嗓子都透着哑,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的怼回去:“比起这个,你不如用技术说话。”

 





胡春杨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疼的。他动了动身子,搂在窄腰上的手臂便把他顺势扯进了怀里。男人低沉的笑声回荡在他耳侧:“醒了?”





胡春杨脑子里断了片,半天也想不明白两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的关系。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服和床单,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他挣扎着坐起来,扬起手就朝李汶翰的脸捶过去。无奈疲软的手臂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被李汶翰轻而易举擒住了手腕,侧头在手心轻吻了一下。





他炸毛的样子,真的挺可爱的。李汶翰心里暗喜。





“李汶翰,你混蛋。”胡春杨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恶狠狠的望着他。





李汶翰边套衣服边不紧不慢的回他:“你昨天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背后砸过来一个枕头,他闪身躲过,再也绷不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晚点回来陪你,好好休息。”





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的音,门一合上又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模样。





“操。”





愤愤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脏话,胡春杨瞥了一眼惨不忍睹的胸膛,把自己重重的砸回被子里去。







从那晚以后,胡春杨坚决要睡回自己的房间,一到晚上就把门锁锁的死紧。李汶翰也不拦,倒是总趁着两人独处的间隙占些小便宜,人在屋檐下,胡春杨一咬牙,也就忍了。



李汶翰在人前从不避讳对胡春杨的喜爱,一来二去,圈子里都知道李二少爷在金屋里藏了娇。





过了几日,胡春杨的发小秦飞不知道怎么打听来他和李汶翰走的近,打电话求他帮忙打点一下道上的生意。考虑到十几年的交情,他点头应了。



那天陪李汶翰赴完宴,他难得的约李汶翰去了楼顶的天台。





李汶翰靠在悬空的栏杆上,背后是四九城沉入夜色中的万家灯火。一弯新月挂在深蓝的天幕里,微凉的晚风和着悠悠蝉鸣使人的心思也跟着沉静了下去。





胡春杨在他的身前站定。





“最近风声查的紧,我朋友…有一批货要运。”





李汶翰往嘴里抛了颗鲜嫩的樱桃,笑容促狭的调侃他:“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你要如何。”胡春杨的语气冷冰冰的,心下想着再不过就是一闭眼一咬牙的事情。



可是李汶翰才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来,叫声二哥听。”





胡春杨身形猛地一僵,目光陡然犀利了起来。手指骨节被他用力捏的咔咔作响,李汶翰完全不为所动,这么剑拔弩张了半晌,还是不得已服了软。





他只觉得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不过二哥你一句话的事情。”





李汶翰满意的摆了摆手,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简单交代了两句后挂了电话。他把盛满樱桃的玻璃碗塞进胡春杨的手里,耸了耸肩膀悄声道:“送到嘴边的肥肉,我为什么不吃。”

 



肥肉现在想打人,往死里打的那种。







03.

  

胡春杨就这么在李汶翰的家里住了下来。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相处了一个月,整日里也没个消停,愣是从打打闹闹里磨出了点相依为命的真感情。



当然,两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一个比一个嘴硬,谁都没打算先戳破那张玻璃纸。



直到风言风语终于传进胡家的那天。





那天李汶翰从外面回来,准备带胡春杨去买他心心念念的柯南手办,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只看到他落在床头的手机,家里的阿姨也说胡春杨一早出了门就没再回来。



他没多想,抬手给秦飞拨了个电话,那边秒接,一开口就急得带了点哭腔。



秦飞在那头断断续续的跟他控诉:“我们好好喝着酒,吴家那小子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杨哥带走了。我手下也没人,只能来找你了。”



李汶翰听的面如寒霜,声音冷的像结了冰:“阿飞,叫人。”





他道是谁,原来是近来风头正劲的吴家。以前见了他都绕着走,现在仗着家里有点资本撑腰,公然到他头上抢人了。





不过倒也无妨,他不介意新仇旧怨一并清了,省的平白无故遭人惦记。







城南的一处废弃仓库里,吴白露骨的目光在胡春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来回逡巡,如同在欣赏一件满意的藏品。



胡春杨被反扣着双手绑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双手突然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吴白粗糙的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笑的肆意极了:“你不用等他来救你。李汶翰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坏我的好事。”



胡春杨没挣扎,只恹恹的半阖着眼,连眼神都不屑给他。



就在吴白忍不住想继续做点什么的时候,门口望风的人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脚下一绊差点没跪下:“吴哥,李汶翰带人过来了。我我我们怎么办啊。”





吴白没慌,示意旁边的人按住胡春杨:“来了多少?”



那人紧张的语无伦次,“五…五车。”





吴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难以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就听到仓库外传来响声震天的车鸣。



他脚还没迈出门外,先被刺眼的车灯差点晃瞎了眼睛。





仓库门口整齐划一的停着一排车,将整片仓库团团围住。



李汶翰穿了一身黑色的机车服,裤脚在皮靴里紧紧的扎着,手里拎了根棒球棍,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无视了吴白警告的话语,走近几步拳头就又准又狠的冲着要害抡了过去。





然后他好整以暇的蹲下身子,黑色的皮质手套拍了拍吴白的脸:“看好了,二哥今天就教教你学做人。”







李汶翰抱着胡春杨从仓库里出来,胡春杨搂着他的脖子,安分的缩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李汶翰突然低下头亲了亲胡春杨下巴上被掐出的红痕,没好气的问:“演够了?明明自己就能脱身的,偏要等我来。我要是真的不管不问,你今天就这么交代了?”





胡春杨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前传过来:“李汶翰,他们不要我了。”



他的养父母接受不了他和李汶翰在一起鬼混的事实,利落的跟他断绝了关系,切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





李汶翰感觉到胸口处的一片潮湿,有点心疼的把人往怀里搂的更紧了。





他俯身在胡春杨的耳边起誓般的低喃:“没关系。有二哥养你。”





04.



那年秋天的末尾,凛冬将至的时节,李老爷突然一病不起。



临终的时候,他把李汶翰叫到床前,颤抖着手指把一纸婚约塞到了他的手里。



老人形容枯槁,瘦到只剩一副单薄的骨架,浑浊的眼珠近乎哀求的望着他:“汶翰啊,别让你大哥一个人…太辛苦了。”



李老爷病逝的那日,李汶翰垂着头在病床前跪了很久很久。看着医生罩上那张冰冷的白布,一世荣华显贵的商界精英,就这么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在火焰里化为一抔苍白的骨灰。



撑着酸麻的双腿帮母亲处理完丧事,李汶翰终于抽身赶回家,推开门却发现家里空的可怕。





胡春杨的房间,空了。连人带行李,什么都没留下。





李汶翰抓着钥匙转身就跑了出去。他心乱如麻,油门一路踩到了底,连闯了几个红灯,才终于在一条公路边截住了胡春杨。



冰冷的雨密密麻麻的拍打着车窗,他跳下车去,整个人瞬间就被淋了个湿透。





他拽住胡春杨的手,心慌似附骨之蛆般劈头盖脸的席卷过来,声线都止不住的抖:“胡春杨!你发什么疯!”



胡春杨挣开他,浅色的眸子里丛生着冷漠的寒冰。





少年站在磅礴的暴雨里,扯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无声的笑了。





“′听说李二少爷喜事将近,真是恭喜了。”说完就拉着箱子要走,没有一点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李汶翰又气又急,一时间口不择言的冲他大喊:“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东西,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胡春杨的背影猛地一滞,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把箱子丢在路旁,就开始脱起了衣服。





先是手表,再是外套,卫衣,长靴,一件件的被脱下重重摔在地上。雨声交织着寒凉的秋意,悄无声息的渗进人的筋脉里,一呼一吸间,遍体生寒意。





胡春杨眼里像下了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你的东西?好。我还你,都还给你。”





细白的手指开始解腰间皮带的时候,李汶翰终于闭上眼睛,再也看不下去:“够了!”





“还要我再脱吗?”



脚下砂石锋利的边缘割着赤裸的脚掌,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是歪着头无知无觉的笑着,好像真的只是在单纯询问他的意见。





“不用告诉我你的苦衷。没有必要,我也没有兴趣。”





他看着眼前这个强势的闯进他招摇堕落的世界,不由分说的把他写进自己人生轨迹里的男人,后知后觉的明白,太过相似的流星,即使偶尔在茫茫星轨里有过刹那交汇,终究在光辉散尽时仍会黯然失色,彼此错失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





“李汶翰,算我求你,不要让我变得更悲惨了。”





这是他最后仅剩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了。







李汶翰神情恍惚的回到家时,还跟门口的守卫例行公事的嘱咐了两句,直到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他一摸脸才发现竟然淌了满脸的泪。



空荡荡的房间,如同心上漏风的大洞,相伴而生的春木硬生生的从共同开垦的荒土上抽离,叶枯花落之时万念俱灰。

 



他就这么消沉颓废了数日。只从朋友听到胡春杨去了国外,签了新的经纪公司,接了很多资源和代言,发展的很好。



他打开酒柜下的暗格,拿出厚厚一沓蒙尘的通告单。都是之前在酒局宴会上从娱乐圈的朋友那里为胡春杨讨来的。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给他,胡春杨就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坐在地上,抬手把它们一张张撕的粉碎。

 



日暮西沉的时候,他躺在一地的碎片里笑的疲惫而苦涩:“你可一定要红起来啊,我的大明星。”







婚礼举行的前一天晚上,秦飞突然来找他。说他思想想后了这么多天,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他。



他说胡春杨走的那天,在春风馆和他喝了最后一顿酒。



和李汶翰在一起以后,他的穿衣风格也变了。李汶翰不喜欢他穿的太暴露,于是他搭了件白色针织毛衣和牛仔裤来见他,干干净净的,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胡春杨那天晚上没怎么说话,只是破天荒的抢了驻唱的场子,红着眼睛上台安安静静唱了一首歌。



歌叫什么名字,秦飞挠了挠头说记不得了。只隐约记住点调子,便给李汶翰哼了两句。

 



秦飞的唱歌底子不错,拖着悠长的戏腔: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惜别伤离临请饮清酒三两三

一两祝你手边多钱财

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

花枝还招酒一盏

祝你娇妻佳婿配良缘

老我重来重石乱

 



杳无音讯

我性空山



 

李汶翰眼前浮现出少年拿着话筒认真唱歌的模样。

 



这是胡春杨母亲生前最爱唱的曲子。刚决定要在一起的时候,胡春杨冷着脸警告他,说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给你唱完这首歌,然后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秦飞拍着他的肩膀叹道,你明知道他最要强,当初那么激他,又是何苦呢。




再见两个字,他到底是没舍得亲口对他说。





他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

 





05.



两年后。西城外的一处墓地。



胡春杨撑着伞站在绵绵细雨中,在黑色的墓碑前轻轻放下一束白菊。



他刚从新人奖的颁礼上下来,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没脱下,俊朗的眉目间早已不复当年浪荡公子的轻狂。

  



他俯身,神情眷恋的描摹着碑石上的黑白照片。

  



“妈,我来看你了。”

   



他低垂着眉眼,温声道。





“我遇到一个人,我很爱他。为了他,我有在好好地用力长大。”

 



身后有皮靴踏在湿漉漉的青草间,自远而近。

 



胡春杨挑眉笑了起来,黑亮的眸子里勾着一泓温柔。

 



他没有转过身去,只是正了正起褶皱的领带,抿唇道:“你看,他来了。”







后来在巴黎的游轮上,漫天的云霞将黄昏时静谧的塞纳河染成温暖的玫瑰金色。

 



胡春杨拿着单反,看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胶片上定格。

 



李汶翰倚在船舷上,想起那天他逃了婚礼,喝醉了酒给胡春杨打电话,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胡春杨很早就问过他,他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缠上了他。

 



李汶翰说,我不需要摇尾乞怜的爱情。他只有一双眼睛,一颗真心,认定他,就只能看的见他了。

 



势均力敌的爱情有种惺惺相惜的美好,也有种宿命相拼的赌博感。



赌什么?赌能否相爱,能否追随,能否不离不弃,筹码便是自己。这场赌局没有输赢,却比生死存亡长久,比硝烟炮火浩荡。

 



他第一眼见到胡春杨,就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孤独而偏执的麻烦。





胡春杨跑过来靠在他的肩上,有点得意的给他看自己拍的照片。

 



李汶翰摸了摸少年头顶柔软的发旋,只觉得时光静好,岁月悠然。

 



既然早已经找上了这个麻烦。





这么好看的麻烦,就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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