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春晞

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寒木春华】温柔刺青

*现实向 一发完


*无关风月  只谈爱情


00.


胡春杨锁骨下方心口左侧两寸处,有一枚刺青。


堕落成撒旦的炽天使,焚浴万劫烈火,在百鬼横行的地狱里,永世仰望着神明。


如同他心上早已结痂脱落,被视为禁忌掩埋尘封的爱情。


掀开细嫩薄弱的表皮,只余血肉模糊的内里。


历久弥新,终身不愈。


01.


胡春杨在Unine的那两年,是团里的团宠。


因他年纪最轻,长相也颇惹人怜爱,认生的时候瞧着有点高冷厌世,熟了就往人身上贴,顽皮的虎牙和弯弯的笑眼在眼前晃几个来回,很难不激起人的保护欲。


八个哥哥里,他最黏的是队长李汶翰。


录节目没出道那会儿,每天重复着宿舍食堂练习室的三点一线和枯燥繁重的训练,网络上是铺天盖地的质疑,大厂里是闷热脏乱的房间和索然无味的盒饭。几乎所有人都曾拖着高烧不退的身体互相搀扶着走过廊坊的每个角落,在昼夜颠倒的作息里惶恐着下次的生存名单。


就是在这前途未卜的四个月里,他感受到了之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切身体会过的温暖。这份温柔的体贴,来自同公司的前辈,李汶翰。


超乎预料的高人气,他却一时难以拿出令观众满意的实力与之匹敌。被各路微博大V和营销号扣上花瓶偶像的帽子,似乎连坚持的力量都开始摇摇欲坠。


李汶翰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走进他的生命里,让他把身心都一股脑的全部交付了。


他不厌其烦的教导他舞蹈和唱歌的技巧,提点他如何在灯光人影摇晃的舞台上巧妙捕捉镜头,将多年经验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知道他人前内敛害羞,综艺和采访的环节里总是cue他,千方百计的为他争取机会展现自己的优势,严苛犀利的问题前又总是会把他牢牢护在身后。


这个背影并不如何宽厚的哥哥,却习惯用长辈般的姿态宠着他,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肯为他摘下。那样残酷随时要面对离别的制度下,他就这般懵懂无觉的长大了。个子越窜越高,少年心性却愣是一点没变化。


百万粉丝后来提起仍心痛扼腕的出道夜,他站在第六名的位子上,看着李汶翰一步步登上众望所归的王座。全场的聚光灯在他身上倾洒而下,俊秀出众的容颜映在他眼里,宛若谪仙下凡尘。


他并未忿忿于不公的位次,只顾欣喜自己可以顺利出道和李汶翰比肩,却被李汶翰满眼心疼的揽入怀里。告别的时候他躲在人群里红着眼睛哭泣,也是只有李汶翰注意到,侧身为他轻轻拭去泪痕。


胡春杨捏着手里沉甸甸的胸牌想,他何其有幸,遇见待他这般好的一个人。


出道以后,他们终于逃离了大厂,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别墅。似乎连游戏之神都有意偏袒他,分房间的那日,他拎着行李箱和李汶翰欢呼着跑进了有电视墙和游戏机的双人房。


李汶翰在房间里养了两只猫。一只活泼爱闹,一只安静乖巧。胡春杨爱屋及乌,很自然的当起了勤劳的铲屎官。每天跑完繁忙的通告回到家,两个人脱掉鞋就扑过去撸猫。猫咪粉嫩的肉垫踏在柔软洁白的地毯上,两只猫爪被胡春杨握在手里,李汶翰拿着特地买来的玩具忽高忽低的甩弄着,逗猫逗的乐此不疲。


胡春杨很容易困,经常抚摸着猫咪光滑的皮毛就沉沉睡去。李汶翰编完一段曲,低下头总能看到他趴在身上睡的一脸餍足。他无奈的摇头笑笑,把人轻轻抱回床上,又把被子掖好边角。


他在他身侧躺下,背过身去,慢慢拧灭床头灯。


胡春杨喜欢抱着东西睡觉,所以房间里的另一张床总是空置着,后来反而成了两只宠物的欢乐窝。黑暗里能听到胡春杨轻浅的呼吸声,沉缓的扑打在颈侧。细白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腰,睡颜像某种可爱的猫科动物,看起来分外温顺无害。


无数如流水般淌过的夜晚,他们就如此陷入短暂的安眠。


出道一个月,发行了第一张正式专辑。销量一路势如破竹,创下历史新高。随着人气见涨,成员开始以小分队的形式参加活动,个人资源也逐渐开放。


但无论在公司亦或是团体里,胡春杨都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


他先天条件生的极好,综艺感和创作天赋也在培养中渐露锋芒。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知名度高的商演和站台活动从来都轮不到他。眼看着其他人的个人行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他心里焦急,却也实在无计可施。


到底是李汶翰看不下去他小心翼翼的营业那些根本无人问津的代言,在公司让他出席巴黎时装周的时候主动提出要胡春杨做同行人选。


 

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塞纳河,高大瑰丽的埃菲尔铁塔,充满异域风情的长街,他们自由的呼吸着巴黎浪漫而优雅的气息,在人潮纷嚷的街头游走,李汶翰拿着相机拍他,胡春杨害羞的躲,嬉笑声落满了广场上次第盛开的铃兰花。


 

李汶翰在星巴克里买了两杯美式,转身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在长椅上坐着等他的胡春杨。


他抬眼往前方的战神广场看去。这个季节广场上的人总是很多,随处可见白皮肤蓝眼睛的老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交谈。广场中央的雕像庄严而肃穆的站立着,俯视着下方穿梭过往的人群。历史的风霜在他坚毅的面庞上刻下岁月侵蚀的痕迹,热情似火的双目却并未蒙上光阴流转的沧桑。


胡春杨在喷泉边蹲着喂鸽子,身边是悠闲踱步的鸽子群。不时有几只蹦到他身前,小巧的喙探进他的手心抢食。卷着热意的风吹起少年的鬓发和衣摆,他神色温柔的把跳上肩膀的鸽子托下来拢在手心,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睛抬起来,便对上了正专注的凝望这边的李汶翰。


眸子里的光亮了亮,他扬起手笑开来,哥,你看它们,多可爱。


李汶翰走过来,把冒着冷气的咖啡塞进他手里。鸽群被突然的来客惊动,哗啦啦的振翅四散飞离,在湛远的长空里拉开一张白色的网。


胡春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胸针,别在了李汶翰胸前的衣襟上。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棵小小的胡杨树,伸展的枝叶泛着葱茂的绿意。


胡春杨挠头笑的有点羞涩,说他刚才闲得无聊去路边的商店转了转,看见精品柜里摆着这枚胸针,觉得别致,便当做礼物买来了。


他半撒娇半严肃的说,哥你可要好好收着,好贵的。


李汶翰摸了摸胡杨雕工精细的纹路,点了点头。他们去骑广场边的双人脚踏车,胡春杨在后座张开双臂迎风喊的兴致盎然,少年的笑声把他心头的那点燥热也压了下去,心湖上微微荡起旷然的涟漪。


在巴黎的那几天,他们穿着品牌设计的衣服,在高耸宏伟的殿堂看了数场盛大华丽的秀展。胡春杨身材挺拔修长,脸颊的棱角在镜头下细看有种高模的质感,受到了很多设计师的赞赏。


但对他而言,再多盛名浮华不过云烟过眼,他最在意的,是李汶翰依然陪在他的身边。


心间深埋的种子日夜受他压抑情愫的浇灌,迫不及待的抽出葱绿的枝桠,他忍痛折断枝头冒出的新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逃避般的安慰自己,再等一等,别吓着他,他还不想失去他。


哥,我把自己放在你心上,你总有一天,会感受到的吧。


02.


李汶翰生日那天,公司举办了很隆重的生日宴。


中间有工作人员上了火锅,队友们围在一起边吃边笑,好不热闹。李汶翰吃了两串,从蒸腾的热气中抬起头来,余光就瞥到了站在一旁过于安静的胡春杨。


他今天没有做发型,头发乖顺的垂在额前,袖衫规矩的扎进裤腰,白净的侧脸落在灯光里,如黑曜石般清湛的眸子水灵灵的望着台下。


不知怎的,今天的胡春杨,看起来格外懂事乖巧。


胡春杨看着观众席上炫目的红海,炽火似的灼烫着他的心,眼眶又酸又疼,泪水悬在赤红的眼角将落未落。


他的队长,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喜欢啊。


他一时间竟然说不清是欣慰还是苦涩了。只觉得喉间似乎堵了一团滞涩的棉絮,让他的嘴角沉重的再也提不起来了。


一个人突然晃到他的眼前,笑着问他要不要也来尝一点。胡春杨愣了一下,瞬间调动起所有的表情管理,生生将眼里的血丝逼了回去。


他对着李汶翰轻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最近没忍住和李汶翰在房间偷偷点了太多夜宵,脸颊的肉又鼓了起来,他不舍得拒绝李汶翰,只能私下暗暗的节食控制。

 


李汶翰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像他们这样活在镜头下的偶像,必要的自我管理,几乎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自觉,无论是身材,神态,还是感情。他们是困在条条框框架起的牢笼里的囚鸟,旁人飞不进来,自己也飞不出去。


褪下光鲜亮丽的外衣,顾影自怜,也不过一具苍白疲惫的躯体。有血有肉,有情有欲。


可他们注定连爱恨这样的小事都做的比凡人辛苦。


送生日祝福的时候,胡春杨拿着话筒想了半天,最后只祝他身体健康,幸福快乐。说完才发觉李汶翰的表情有些异样,懊恼自己的祝福过于笼统敷衍,却一时想不出来如何补救。


李汶翰顿了两秒,还是出来若无其事的用实用打了圆场。那枚胸针安静的躺在长裤侧面的暗兜里,熨贴着那处的肌肤由温热逐渐变得冰凉。


生日宴结束,他们回宿舍又买了点炸鸡和啤酒,九个人坐在一起聊天。从出道聊到解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闷在心里,喝了两口就相对无言,再也说不下去。


胡春杨搀着微醺的李汶翰回房间,一路上踉踉跄跄。李汶翰身高和他相仿,健朗的肌肉却很有分量,整个人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胡春杨怕他扶不稳不小心让他摔了,一手一直紧紧地护住他的腰。


把李汶翰放到床上,脱了鞋子,又给他换上干净的睡衣。胡春杨坐在床边,出神的望着睡着的李汶翰,心间繁盛的树芽蠢蠢欲动,似乎只差一场酣畅的甘霖,就能开出洁白的花。

 


他忍耐多时,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在这一刻终于突破理智的防线,将要喷薄而出了。

   


胡春杨把手轻轻放进李汶翰垂着的手掌,温暖的手腕相贴,手指扣住李汶翰修长有力的指节。


他俯身,把头覆在李汶翰的胸膛,听着耳畔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李汶翰醉酒时一向浅眠,他默默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蠕动着嘴唇准备告诉他,自己到底多么喜欢他。


他的胆子是真的很小,怕黑又怕鬼,没少被其他哥哥们嘲笑。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肯让他鼓起全身的勇气了。

 


话还没说出口,李汶翰突然动了动身子,从唇角溢出一声叹息般的梦呓。

  


他说:“杨杨,如果你是我的亲弟弟,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顷刻间宛如苍雷贯体,将他劈的头晕目眩。他浑身僵硬的坐起身来,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话,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装作没听到罢了。


他看向李汶翰深锁的眉目,触电似的甩开了一直交握的手,像扔掉一块烫手的山芋。舌尖死死地顶住上颚,才把方才愚蠢的情话尽数压下。


胡春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仓皇的夺门而去,又是怎样浑身脱力的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熬了一晚上。


他只记得,那时的自己不会比从前往后的任何时刻更清醒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是他逾矩,一厢情愿的误会了李汶翰对他的好,怨不得别人,委屈也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他没哭,甚至还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这个秘密终究封在了他的嘴里,没有暴露一丝端倪。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很多人夸他有演员的天赋,也许他真的可以试着在李汶翰面前演好一个温顺听话的弟弟,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意也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等日子久了,执念淡了,这腔寂寞,忍一忍也就过了。


03.


胡春杨胸前的刺青,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落下的。


纹身师是他偶然结识的朋友,他找过去的时候对方很是惊讶。毕竟他连打耳洞的疼痛都难以忍受,更遑论刺青。


他只颇为自嘲的笑了笑,打开了手上的图册。


纹身师后来回忆说,胡春杨那天执意没有打麻醉,全程硬是忍着没有说一句话。


不痛吗?当然痛,痛的他快要死掉了。


机器划破心口薄弱的肌肤,渗出鲜红的血珠,每刺下一笔都如同在心脏上重重碾磨。他痛觉神经向来敏感,窒息到极致的痛楚清晰而尖锐的传到大脑里,指节掐的死白才勉强克制住没有发声。



炽天使的轮廓在他胸前渐渐成形。结束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一直在小幅度的抽搐,纹身师按了他好久才平静下来。


狂傲不可一世的炽天使,妄想与神齐天,被狠狠打下无边地狱。他不得不伏跪在地,折断铁般的双膝,身后招摇的罪恶之翼却依然在业火中流转生辉。


伸展的羽翼上,刻着三个着色极深的字母。下面的皮肤微微凹陷,可见刺下的时候用力的程度。

 


L.W.H.


即便变成撒旦,也依然爱你。


只可惜,神明不懂他的爱意。


 

两年合约期满,树倒猢狲散。九人各奔东西。


娱乐圈的关系从来浅薄,刻意营造出来真情实感的幻象来唤醒火热的粉丝经济。人前的亲昵背后只靠共同利益维系,而人们向来只知其表,不明内里。


他们也曾在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相遇,各自脚步匆匆,擦肩而过时礼貌的点头示意。曾经的聊天群没有解散,逢年过节或者队友生日时会发来几句友好的问安。忙碌的行程时常会让人产生错觉,似乎他们并没有分开,只是各自努力经营着理想的事业,等待着再合体的那一天。


但彼此之间潦草的交集,也就仅限于此。昔日彻夜长谈的密友,后来也不过通讯录里一个偶尔回忆时才能想起的名字。限定的团体,最后往往难逃这样的结局。



记不清过了多久以后,李汶翰和朋友出去聚餐的时候,遇到了管栎,两个人找了个酒馆小酌了两杯。


他们聊这些年的发展,聊彼此的生活,聊过去并肩走过的那两年。


管栎突然问他,你和杨杨怎么样了。


李汶翰转着酒杯的手就那么突兀的停住,摇晃的红酒溅出来,泼湿了昂贵的白衬衫。


他这才恍然惊觉,这几年他和其他人或多或少还保持着联系,只有胡春杨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管栎见他神情,心下了然,也不再追问。他只是沉默着叹了口气,神情黯然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和嘉羿呢,在一起了吗。”李汶翰问道。


没有,怎么可能。管栎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并不如何悲伤,垂下的目光里却敛着几分泪光。


“可是杨杨那孩子,当初跟你那么亲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你的心思。解散以后回宿舍收拾东西的那天,我看到你行李箱里都是他的照片,以为你多多少少,也是喜欢他的。”


我以为至少你们,是可以走到最后的。管栎心里叹道。


李汶翰沉默不语。


要说些什么呢。


说他当年假装醉酒的那夜,神志清明的听到胡春杨突然凑近的呼吸,一瞬间慌了神,不由自主的吐露了心里话。可到底考虑的太多,迟疑着没有说出下半句。


如果你是我的亲弟弟,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把你占为己有了。


说某天胡春杨洗完澡出来,睡衣扣子没扣紧,被他无意间看到了那处显眼的刺青。胡春杨感觉到他的眼神,慌乱的把衣服拉紧,转身扑进了其他哥哥的怀抱。


说他曾经点开过他们的超话,看到那些喜欢他们的粉丝精心整理的他们相爱的证据,却只能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事到如今,说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二十五岁生日,胡春杨又去了那家纹身店,把心口上的刺青洗去。


烫了五年的烙印,在比刻下时疯狂千百倍的疼痛中撕扯着磨去了最后的痕迹。


他却并没有和当年一样敏感的蜷缩起来,也并不觉得如何痛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缘分,都不过是处心积虑才得以相识,得寸进尺才得以相爱。

 


而他们从来都是进退有礼的人。


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会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相遇。


他已有儿女,他携着娇妻。


他们也许会握手示意,也许仅仅只有眼神的交汇,假装从没有过往种种亲密的交集。


然后转身错过在苍茫岁月里。


哥,我心里有过你。



只憾不能别尽千帆久,终有缺月成圆。



但愿醉罢南柯后,从此盛世长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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